第 58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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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8 章
“你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嗎？”
林霜飛問。
“嗯。”
他回答的語氣很平靜。
兩人之間，像是又回到了從前的關系。
“那你……”
她頓了一下，盡管並不想提，但卻也知道這是個很重要的事情，“今晚住哪裏？”
路朝看著她，幾秒，像是笑了一下。
而後擡起手很輕地摸了一下她的頭頂，“不會麻煩你。”
“不是麻煩。”
她下意識說了一句。
可是，接下來，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
她暫時還是個連自己都無法自理的人。
她沒有自己的房產可以給他住，也沒有錢給他定酒店。
不像之前，她最難過的時候，他總能給她一個容身之處，也總能讓她的負面情緒漸漸消失。
想到這裏。
她不單發現了彼此之間的差距，也發現了自己的無用，似乎除了成績稍稍好些，什麽也做不到。
她慢慢垂下腦袋，語氣有些低落，“對不起，幫不到你什麽。”
“你想幫我什麽？”
路朝問。
“就是……”
話還沒有說完。
他忽地湊近了些。
兩人的距離頃刻間縮短。
他身上浸染了一夜的潮冷與暗香一同撲面而來，將人完全地籠罩其中。
能夠十分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。
好似整個人都被他包裹著一般。
她剩下的話像是卡了殼，呼吸微微停滯，慢慢地擡起了眼。
撞進那雙漆色眼眸裏。
“現在心情有好點麽？”
他低聲問，嗓音有些啞。
目光也一瞬不移地盯著她。
她下意識地點了一下頭，“嗯。”
垂在身側的手卻有些緊張地收緊了。
只覺得，兩個人的距離好像太近了。
仿佛下一秒，就會親上了。
一想到這，心跳的鼓點似乎就越來越重，越來越快。
腦袋也近乎要被這種可能性燒著了。
下一秒。
她聽見近在咫尺的人輕輕笑了一下，而後頭頂傳來溫柔的觸感。
隨即彼此的距離也被拉遠。
那股存在感極強的潮冷也消失了。
“那你已經幫到我了。”
說完。
他問：“你什麽時候回去？”
“什麽？”
她過了會兒，才反應過來，“哦”了一聲，說：“你要回去了嗎？”
“不急。”
他頓了一下，補了句，像是解釋，“我定了附近的酒店。”
“哦。”
林霜飛應了一句。
而後似乎都沒了話題。
往前又走了一段。
她忽地道：“要喝點什麽嗎？”
路朝回過頭看向她，“嗯？”
“前面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。”
猶豫兩秒，她還是直白地說了出來，“我想跟你聊聊天。”
說完。
又因為自己的話，耳根有些熱。
但路朝像是沒察覺，只是道：“好。”
超市不算大，店外有幾張桌椅，不過這會兒時間太晚，街上都沒什麽人。
這裏比不上市區，冷清許多。
只有街邊的路燈亮著，零星幾家店還開著。
林霜飛並不餓，但還是挑了好些零食和飲料，主動道：“我請你。”
路朝笑了笑，沒跟她爭，“嗯。”
兩人抱著零食來到店外的桌椅，拉開椅子坐了下來。
夜晚很靜，幾乎沒什麽聲音。
只偶爾有風吹過，帶起細微的聲響。
林霜飛擰開瓶水，抿了一口，有些沒話找話地問道：“你從上延過來的嗎？”
“嗯。”
路朝似乎也很耐心，並不覺得她在問廢話。
她重新擰緊瓶蓋，忽然說了句，“感覺你有點好。”
像是感慨。
也像是覺得自己配不上這樣的好的嘆息。
路朝側眸，看了她一眼。
“我知道。”
林霜飛微微楞了一下，而後又笑了一聲，說：“嗯，你有點太好了，路朝。”
笑完，唇邊的弧度慢慢地落了下去。
她慢慢垂下了眼。
不知怎麽。
那些藏了很久的情緒。
在這一刻，有了想要傾訴的欲望。
“其實，”她低著眼，雙手捧著飲料瓶，慢慢地收緊，“有時候，我也會覺得很不甘心。”
“偶爾也會感到嫉妒。”
“總覺得，為什麽他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明顯的偏向，而我卻要裝作大度地不在意。”
“就算有時候，他們的偏向那樣明顯，我也要裝作沒有看見，粉飾太平。”
“好像這樣，我就還能騙自己。”
“我不是被丟下的那一個。”
她說得很慢。
大約從未和人說過這些。
說話時，她的目光有些飄，像是陷入了回憶。
“我每次都覺得已經習慣了。”
“但還是，會在某個瞬間，覺得非常難受。”
“也會在那個時候，生出一種奢望……很希望，我也能得到那樣明目張膽的偏向。”
她垂著眼，一點一點說著。
甚至覺得，過往的那些記憶碎片。
也一點點在眼前閃過。
忽然。
有什麽被遞了過來。
她稍稍擡了眼，目光停在路朝掌心裏的紙巾。
而後，她才慢慢察覺到，濕熱的眼眶，和臉頰上滑落的淚痕。
“……謝謝。”
她接了過來，嗓音有點兒啞。
下一秒。
她聽見了一陣窸窣聲。
緊接著，落入了一個有些冰涼的懷抱裏。
耳邊是熟悉的嗓音。
“你看起來，很需要這個。”
他說。
而後，那雙寬厚的帶著一點薄繭的手掌，輕輕拍著她的脊背。
一下，又一下。
就像是在哄人。
溫柔得令人想要沈溺。
她微微怔了怔。
他身上浸染的風霜有些冰涼，連帶著這個擁抱也是冷的。
可心裏卻還是，有了被填滿的實感。
好似。
她的委屈痛苦，都有了安放的地方。
不再飄零。
她微微睜著眼，感覺到有什麽滾燙的東西順著眼尾，不受控制地滑落。
呼吸也像是不受控，有了明顯的起伏。
連帶著身體也輕輕地顫抖。
“林飛飛。”
身前的人似乎很輕地嘆息了一下，語氣像是有些無可奈何，“我的心也快被你哭得碎了。”
“你是愛哭鬼嗎？”
他輕聲問著。
卻也像是不需要她的回答。
只是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拍著她。
沒有放開她的意思。
林霜飛沒有說話。
只是放任著自己的情緒在這一瞬間決堤，崩潰。
不知哭了多久。
感覺到顫抖的身體也漸漸平靜了下來。
呼吸也慢慢緩和。
她感覺自己已經從那些情緒裏抽離了出來。
也在這時，忽然間發現。
寂靜的夜幕下，那漫天繁星閃著不同尋常的輝光。
漂亮得有些罕見。
“路朝。”
她忽然出聲，喊他，“你看。”
路朝慢慢松了手，回過身，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。
入目的是一片璀璨星辰。
像是鋪就了一條奇跡般的銀河。
“好漂亮。”
她輕聲說。
“嗯，”路朝垂下眼，揉了揉她的腦袋，“你的未來，也會這樣。”
她偏了偏目光，看向他。
他的嗓音有些低，卻又帶著一點奇異的信服力。
“璀璨、耀眼。”
……
後來的事。
她有些不太記得了。
只恍惚記得他將她送回了家後就走了。
接下來的假期變得很快。
年後沒過多久，三伯他們因為工作的事先回了上延，而後是大伯他們，林父林母是最後回的。
等回到家裏，假期也幾乎不剩什麽。
到新學期，就是高二下了，學習忽然間就變得緊迫了起來。
不過，林霜飛適應得很好。
除此以外。
她和路朝的關系，似乎也慢慢地有了些變化。
像是，又回到了從前。
宋鶯時察覺到後，問她，“霜寶，怎麽回事，你跟路朝和好了？”
“嗯……”林霜飛也有點不知道怎麽說，“就是，好像是這樣。”
“什麽叫好像是這樣？”
宋鶯時看著她，目光裏帶這些審視，“還有之前到底怎麽了？我先前沒問，是覺得你狀態不對，大概不太想說，現在看你這樣應該是好些了，你跟我說，你為什麽要住讀？還有跟路朝又是怎麽回事？”
問題有點多。
林霜飛一時竟有些不知從何說起。
不過因為已經過去了很久。
她也慢慢覺得，之前發生的種種不再那麽難以啟齒了。
“上學期，我不是保送寧大了嗎？”
宋鶯時點點頭，示意她繼續。
“然後那陣正好周穎在傳我和路朝早戀的事，被我媽媽知道了。”
宋鶯時在這一瞬，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，她眉心皺了一下，還是安靜聽著。
而後，林霜飛有些慢地說道：“她認為是路朝影響了我，所以我才會放棄寧大的保送資格。”
聽見這話。
像是覺得荒謬，宋鶯時忍不住道：“先不說是不是真的，讀哪個大學不是你自己的事嗎？”
“是，但是……”
盡管已經過去那麽久。
心裏也有了準備。
可提到這裏時，她的聲音還是變得有些艱澀，“我媽媽還是認為是他的錯，所以打了他。”
宋鶯時一楞，眼眸微微睜大了些，“什麽？”
“……就是這樣。”
她垂下眼，再次提及這件事，還是感到有些悶悶的，“我不想再有下一次這樣的事情發生，所以我就跟他說，還是不要再做同桌了，以免被誤會。”
像是被這樣荒唐的事震驚，宋鶯時好一會兒都沒說話。
片刻。
她才擡起手，抱了抱她。
“怎麽會有這樣的事？”
宋鶯時忍不住道：“你媽媽也太過分了吧？都不分青紅皂白就打別人嗎？完全都不在乎這是你的同學，你以後要怎麽相處嗎？這也太不尊重你了，她有沒有打過你？”
“沒有，”林霜飛搖了搖頭，繼續說：“所以我住讀了。”
她嘆了口氣，沒有說“家人也是為你好”這樣的話，而是毫無緣由，也不假思索地站在了她這一邊，“這樣的家，不回也罷，等以後工作了，就好了，霜寶。”
林霜飛笑了笑，像是沒有太在意這件事，“其實也沒有那麽糟，寒假回去媽媽跟我道了歉，也跟我談了一下，現在好像也還好。”
宋鶯時看著她，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，但還是說：“這樣的話，那就最好了。”
“那你和路朝怎麽和好的？”
她又問。
“嗯……”
林霜飛有些不知道怎麽說。
尤其是關於路朝的那句“我喜歡你”，她其實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。
但當時，他說只是告訴她一聲，不需要她的回應。
而後一直到現在。
也從來沒有做過什麽越界的事情，就只是像尋常朋友一樣，偶爾的關心和交流。
仿佛真的。
只是告訴她這件事而已。
也讓她有些迷茫，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對方，自己也喜歡他這件事。
因為他好像不在乎這件事。
想到這裏。
她不由嘆了口氣。
宋鶯時盯著她，“什麽意思？吊我胃口？”
“……”
林霜飛搖搖頭，“不是的，就是……”
不確認對方心裏的想法，或許路朝並沒有要跟她進一步的意思，只是單純告知她這件事而已。
也不確認他介不介意被人知道。
所以她沒有說他告白的這件事，只是說：“寒假的時候他過來找了我一次，然後就……像現在這樣了。”
“就這樣？”
宋鶯時有些狐疑。
林霜飛眨眨眼，點頭。
“好吧。”
宋鶯時沒多糾結，“這樣也挺好的。”
這樣也挺好的。
仿佛真是這樣。
日子逐漸變回了原來的模樣。
那個沈默了許久的五人小群也漸漸活躍了起來。
但沒能活躍太久。
因為高二下以後，為了給高三做鋪墊，學業也變得越發繁重。
隨著一些講座展開，大家開始了解大學和專業。
未來的路似乎也越來越近，近到就在眼前，於是大家也從吊兒郎當的態度變得認真嚴肅了起來。
林霜飛在學習上一向得心應手，幾乎沒什麽值得擔心的事情。
隨著時間推移，年級排名幾乎都穩定在前三。
有幾次聯考，她的排名也在前二十。
大約是覺得她是狀元潛力股，年級裏也很重視她的學習，老師私底下也會多加關照。
開家長會時，也會跟林母提起這些事。
於是等林霜飛周末回家時，林母也會小心翼翼地問，要不要回家裏住，方便照顧她。
畢竟快要高三了。
但林霜飛幾乎沒怎麽思考就拒絕了。
原因是住學校更加方便。
於是就維持著這樣的狀態，一路慢慢到了高三。
學業逐漸將這些學生的生活吞噬，周末也不再是周末。
考試也越來越頻繁。
所有人的成績也逐漸定了型，未來的方向似乎也開始變得清晰。
這天自習。
宋鶯時因為請了病假不在，林霜飛便代替她，在講臺上兼任了維持教室紀律這件事。
大約是因為到了高三，大家都很忙，因而自習的時候都沒什麽人說話。
她低著頭，寫著今天的作業。
教室內格外安靜。
只有頭頂風扇呼呼響起的聲音。
忽然。
有什麽東西從天而降，落到了她手邊。
她頓了一下，擡起眼睫。
是一只紙飛機。
她微微一楞，目光下意識在底下掃了一下。
不出意外，對上了前排，路朝的視線。
他似乎並沒在學習，此刻正靠在椅背上，轉著筆，神態有些散漫地看著她。
像是在說——
嗯，我做的。
“……”
她擱下了手中的筆，將紙飛機拿了起來，慢慢拆開來看。
還是一如既往的，不太好看的字跡。
卻又十分清晰地傳達著——
我也考去上延，行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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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嗎？”
林霜飛問。
“嗯。”
他回答的語氣很平靜。
兩人之間，像是又回到了從前的關系。
“那你……”
她頓了一下，盡管並不想提，但卻也知道這是個很重要的事情，“今晚住哪裏？”
路朝看著她，幾秒，像是笑了一下。
而後擡起手很輕地摸了一下她的頭頂，“不會麻煩你。”
“不是麻煩。”
她下意識說了一句。
可是，接下來，她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。
她暫時還是個連自己都無法自理的人。
她沒有自己的房產可以給他住，也沒有錢給他定酒店。
不像之前，她最難過的時候，他總能給她一個容身之處，也總能讓她的負面情緒漸漸消失。
想到這裏。
她不單發現了彼此之間的差距，也發現了自己的無用，似乎除了成績稍稍好些，什麽也做不到。
她慢慢垂下腦袋，語氣有些低落，“對不起，幫不到你什麽。”
“你想幫我什麽？”
路朝問。
“就是……”
話還沒有說完。
他忽地湊近了些。
兩人的距離頃刻間縮短。
他身上浸染了一夜的潮冷與暗香一同撲面而來，將人完全地籠罩其中。
能夠十分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存在。
好似整個人都被他包裹著一般。
她剩下的話像是卡了殼，呼吸微微停滯，慢慢地擡起了眼。
撞進那雙漆色眼眸裏。
“現在心情有好點麽？”
他低聲問，嗓音有些啞。
目光也一瞬不移地盯著她。
她下意識地點了一下頭，“嗯。”
垂在身側的手卻有些緊張地收緊了。
只覺得，兩個人的距離好像太近了。
仿佛下一秒，就會親上了。
一想到這，心跳的鼓點似乎就越來越重，越來越快。
腦袋也近乎要被這種可能性燒著了。
下一秒。
她聽見近在咫尺的人輕輕笑了一下，而後頭頂傳來溫柔的觸感。
隨即彼此的距離也被拉遠。
那股存在感極強的潮冷也消失了。
“那你已經幫到我了。”
說完。
他問：“你什麽時候回去？”
“什麽？”
她過了會兒，才反應過來，“哦”了一聲，說：“你要回去了嗎？”
“不急。”
他頓了一下，補了句，像是解釋，“我定了附近的酒店。”
“哦。”
林霜飛應了一句。
而後似乎都沒了話題。
往前又走了一段。
她忽地道：“要喝點什麽嗎？”
路朝回過頭看向她，“嗯？”
“前面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。”
猶豫兩秒，她還是直白地說了出來，“我想跟你聊聊天。”
說完。
又因為自己的話，耳根有些熱。
但路朝像是沒察覺，只是道：“好。”
超市不算大，店外有幾張桌椅，不過這會兒時間太晚，街上都沒什麽人。
這裏比不上市區，冷清許多。
只有街邊的路燈亮著，零星幾家店還開著。
林霜飛並不餓，但還是挑了好些零食和飲料，主動道：“我請你。”
路朝笑了笑，沒跟她爭，“嗯。”
兩人抱著零食來到店外的桌椅，拉開椅子坐了下來。
夜晚很靜，幾乎沒什麽聲音。
只偶爾有風吹過，帶起細微的聲響。
林霜飛擰開瓶水，抿了一口，有些沒話找話地問道：“你從上延過來的嗎？”
“嗯。”
路朝似乎也很耐心，並不覺得她在問廢話。
她重新擰緊瓶蓋，忽然說了句，“感覺你有點好。”
像是感慨。
也像是覺得自己配不上這樣的好的嘆息。
路朝側眸，看了她一眼。
“我知道。”
林霜飛微微楞了一下，而後又笑了一聲，說：“嗯，你有點太好了，路朝。”
笑完，唇邊的弧度慢慢地落了下去。
她慢慢垂下了眼。
不知怎麽。
那些藏了很久的情緒。
在這一刻，有了想要傾訴的欲望。
“其實，”她低著眼，雙手捧著飲料瓶，慢慢地收緊，“有時候，我也會覺得很不甘心。”
“偶爾也會感到嫉妒。”
“總覺得，為什麽他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明顯的偏向，而我卻要裝作大度地不在意。”
“就算有時候，他們的偏向那樣明顯，我也要裝作沒有看見，粉飾太平。”
“好像這樣，我就還能騙自己。”
“我不是被丟下的那一個。”
她說得很慢。
大約從未和人說過這些。
說話時，她的目光有些飄，像是陷入了回憶。
“我每次都覺得已經習慣了。”
“但還是，會在某個瞬間，覺得非常難受。”
“也會在那個時候，生出一種奢望……很希望，我也能得到那樣明目張膽的偏向。”
她垂著眼，一點一點說著。
甚至覺得，過往的那些記憶碎片。
也一點點在眼前閃過。
忽然。
有什麽被遞了過來。
她稍稍擡了眼，目光停在路朝掌心裏的紙巾。
而後，她才慢慢察覺到，濕熱的眼眶，和臉頰上滑落的淚痕。
“……謝謝。”
她接了過來，嗓音有點兒啞。
下一秒。
她聽見了一陣窸窣聲。
緊接著，落入了一個有些冰涼的懷抱裏。
耳邊是熟悉的嗓音。
“你看起來，很需要這個。”
他說。
而後，那雙寬厚的帶著一點薄繭的手掌，輕輕拍著她的脊背。
一下，又一下。
就像是在哄人。
溫柔得令人想要沈溺。
她微微怔了怔。
他身上浸染的風霜有些冰涼，連帶著這個擁抱也是冷的。
可心裏卻還是，有了被填滿的實感。
好似。
她的委屈痛苦，都有了安放的地方。
不再飄零。
她微微睜著眼，感覺到有什麽滾燙的東西順著眼尾，不受控制地滑落。
呼吸也像是不受控，有了明顯的起伏。
連帶著身體也輕輕地顫抖。
“林飛飛。”
身前的人似乎很輕地嘆息了一下，語氣像是有些無可奈何，“我的心也快被你哭得碎了。”
“你是愛哭鬼嗎？”
他輕聲問著。
卻也像是不需要她的回答。
只是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拍著她。
沒有放開她的意思。
林霜飛沒有說話。
只是放任著自己的情緒在這一瞬間決堤，崩潰。
不知哭了多久。
感覺到顫抖的身體也漸漸平靜了下來。
呼吸也慢慢緩和。
她感覺自己已經從那些情緒裏抽離了出來。
也在這時，忽然間發現。
寂靜的夜幕下，那漫天繁星閃著不同尋常的輝光。
漂亮得有些罕見。
“路朝。”
她忽然出聲，喊他，“你看。”
路朝慢慢松了手，回過身，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。
入目的是一片璀璨星辰。
像是鋪就了一條奇跡般的銀河。
“好漂亮。”
她輕聲說。
“嗯，”路朝垂下眼，揉了揉她的腦袋，“你的未來，也會這樣。”
她偏了偏目光，看向他。
他的嗓音有些低，卻又帶著一點奇異的信服力。
“璀璨、耀眼。”
……
後來的事。
她有些不太記得了。
只恍惚記得他將她送回了家後就走了。
接下來的假期變得很快。
年後沒過多久，三伯他們因為工作的事先回了上延，而後是大伯他們，林父林母是最後回的。
等回到家裏，假期也幾乎不剩什麽。
到新學期，就是高二下了，學習忽然間就變得緊迫了起來。
不過，林霜飛適應得很好。
除此以外。
她和路朝的關系，似乎也慢慢地有了些變化。
像是，又回到了從前。
宋鶯時察覺到後，問她，“霜寶，怎麽回事，你跟路朝和好了？”
“嗯……”林霜飛也有點不知道怎麽說，“就是，好像是這樣。”
“什麽叫好像是這樣？”
宋鶯時看著她，目光裏帶這些審視，“還有之前到底怎麽了？我先前沒問，是覺得你狀態不對，大概不太想說，現在看你這樣應該是好些了，你跟我說，你為什麽要住讀？還有跟路朝又是怎麽回事？”
問題有點多。
林霜飛一時竟有些不知從何說起。
不過因為已經過去了很久。
她也慢慢覺得，之前發生的種種不再那麽難以啟齒了。
“上學期，我不是保送寧大了嗎？”
宋鶯時點點頭，示意她繼續。
“然後那陣正好周穎在傳我和路朝早戀的事，被我媽媽知道了。”
宋鶯時在這一瞬，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，她眉心皺了一下，還是安靜聽著。
而後，林霜飛有些慢地說道：“她認為是路朝影響了我，所以我才會放棄寧大的保送資格。”
聽見這話。
像是覺得荒謬，宋鶯時忍不住道：“先不說是不是真的，讀哪個大學不是你自己的事嗎？”
“是，但是……”
盡管已經過去那麽久。
心裏也有了準備。
可提到這裏時，她的聲音還是變得有些艱澀，“我媽媽還是認為是他的錯，所以打了他。”
宋鶯時一楞，眼眸微微睜大了些，“什麽？”
“……就是這樣。”
她垂下眼，再次提及這件事，還是感到有些悶悶的，“我不想再有下一次這樣的事情發生，所以我就跟他說，還是不要再做同桌了，以免被誤會。”
像是被這樣荒唐的事震驚，宋鶯時好一會兒都沒說話。
片刻。
她才擡起手，抱了抱她。
“怎麽會有這樣的事？”
宋鶯時忍不住道：“你媽媽也太過分了吧？都不分青紅皂白就打別人嗎？完全都不在乎這是你的同學，你以後要怎麽相處嗎？這也太不尊重你了，她有沒有打過你？”
“沒有，”林霜飛搖了搖頭，繼續說：“所以我住讀了。”
她嘆了口氣，沒有說“家人也是為你好”這樣的話，而是毫無緣由，也不假思索地站在了她這一邊，“這樣的家，不回也罷，等以後工作了，就好了，霜寶。”
林霜飛笑了笑，像是沒有太在意這件事，“其實也沒有那麽糟，寒假回去媽媽跟我道了歉，也跟我談了一下，現在好像也還好。”
宋鶯時看著她，心裏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，但還是說：“這樣的話，那就最好了。”
“那你和路朝怎麽和好的？”
她又問。
“嗯……”
林霜飛有些不知道怎麽說。
尤其是關於路朝的那句“我喜歡你”，她其實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。
但當時，他說只是告訴她一聲，不需要她的回應。
而後一直到現在。
也從來沒有做過什麽越界的事情，就只是像尋常朋友一樣，偶爾的關心和交流。
仿佛真的。
只是告訴她這件事而已。
也讓她有些迷茫，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對方，自己也喜歡他這件事。
因為他好像不在乎這件事。
想到這裏。
她不由嘆了口氣。
宋鶯時盯著她，“什麽意思？吊我胃口？”
“……”
林霜飛搖搖頭，“不是的，就是……”
不確認對方心裏的想法，或許路朝並沒有要跟她進一步的意思，只是單純告知她這件事而已。
也不確認他介不介意被人知道。
所以她沒有說他告白的這件事，只是說：“寒假的時候他過來找了我一次，然後就……像現在這樣了。”
“就這樣？”
宋鶯時有些狐疑。
林霜飛眨眨眼，點頭。
“好吧。”
宋鶯時沒多糾結，“這樣也挺好的。”
這樣也挺好的。
仿佛真是這樣。
日子逐漸變回了原來的模樣。
那個沈默了許久的五人小群也漸漸活躍了起來。
但沒能活躍太久。
因為高二下以後，為了給高三做鋪墊，學業也變得越發繁重。
隨著一些講座展開，大家開始了解大學和專業。
未來的路似乎也越來越近，近到就在眼前，於是大家也從吊兒郎當的態度變得認真嚴肅了起來。
林霜飛在學習上一向得心應手，幾乎沒什麽值得擔心的事情。
隨著時間推移，年級排名幾乎都穩定在前三。
有幾次聯考，她的排名也在前二十。
大約是覺得她是狀元潛力股，年級裏也很重視她的學習，老師私底下也會多加關照。
開家長會時，也會跟林母提起這些事。
於是等林霜飛周末回家時，林母也會小心翼翼地問，要不要回家裏住，方便照顧她。
畢竟快要高三了。
但林霜飛幾乎沒怎麽思考就拒絕了。
原因是住學校更加方便。
於是就維持著這樣的狀態，一路慢慢到了高三。
學業逐漸將這些學生的生活吞噬，周末也不再是周末。
考試也越來越頻繁。
所有人的成績也逐漸定了型，未來的方向似乎也開始變得清晰。
這天自習。
宋鶯時因為請了病假不在，林霜飛便代替她，在講臺上兼任了維持教室紀律這件事。
大約是因為到了高三，大家都很忙，因而自習的時候都沒什麽人說話。
她低著頭，寫著今天的作業。
教室內格外安靜。
只有頭頂風扇呼呼響起的聲音。
忽然。
有什麽東西從天而降，落到了她手邊。
她頓了一下，擡起眼睫。
是一只紙飛機。
她微微一楞，目光下意識在底下掃了一下。
不出意外，對上了前排，路朝的視線。
他似乎並沒在學習，此刻正靠在椅背上，轉著筆，神態有些散漫地看著她。
像是在說——
嗯，我做的。
“……”
她擱下了手中的筆，將紙飛機拿了起來，慢慢拆開來看。
還是一如既往的，不太好看的字跡。
卻又十分清晰地傳達著——
我也考去上延，行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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